一场有关摄影艺术的讲座,因主讲人中途离席意外成为了公众关注的焦点。日前,知名摄影艺术家斯蒂芬·肖尔在中央美术学院演讲过程中,发现台下很多人从始至终都在低头看手机。他愤然指出听众“注意力不集中”并离席,这一幕持续引发热议。
比如,有网友认为,听众全程低头看手机的行为暴露出听众不懂演讲礼仪,大师的离席是一种批评更是一种无声“对抗”。也有人澄清,不少听众其实是在用手机等电子设备记笔记,并非“开小差”,这是误会一场。更多网友感慨,随着智能手机的普及,人们似乎已经习惯“机不离手”,艺术大师这次选择不惯着听众的“习以为常”,也算是一次认真的提醒。
确实,大学举办各类高水平讲座原本应当是大师和青年学子的“双向奔赴”,是思想和精神层面的交流,如今却常常变成主讲人的“独角戏”,能够聚精会神抬头听完讲座的学生则成了“稀缺品”。
不仅仅是讲座,在大学课堂里,类似的“低头族”也不少。“不少学生表面在用智能设备学习,实际上在做与学习无关的事,太不尊重老师了。”沪上一所高校人文学院院长直言,这种现象在大学一直存在,很多教师对此见怪不怪,“但长期存在并不代表正确,高校是育人之所,既不能习以为常,更不应助长这种不良风气。”
听众全程看手机,主讲人暂停演讲并离席,比起事件本身,眼下,更多的延伸讨论集中于一个词:注意力。据现场听众透露,在离席之前,斯蒂芬·肖尔谈论的正是“注意力”的重要性。而听众席上一片“低头”的尴尬场景,无疑放大了他的心理落差。
事件发生后,不少媒体做了跟进报道,讲座协办方、相关工作人员及听众都做了不同程度的回应。对此,上海财经大学原常务副校长、匡时书院院长徐飞直言,相比现场听众究竟是否真正在用手机做笔记的行为,更值得思考和关注的是步入智能时代,人被电子设备“控制”的危害。一言以蔽之:在我们身边,注意力失焦的人越来越多。
身在大学的徐飞常看到,在学校的课堂上、图书馆里,很多学生刚打开电脑、手机时是为了完成学习任务,结果一不小心就滑到了短视频等娱乐、聊天软件里,不能自拔。“手机只是通讯和社交工具,但很多时候,以手机为代表的电子设备早已越过了其作为‘工具’的本位,支配学生的行为。”
“这种现象的背后,是人的注意力被不断切割和碎片化的现实。”徐飞分析,随着AI技术的发展,人们获取信息的速度越来越快。尤其是在算法的助推下,热点实时更新,短视频快速翻新,看似是在加载信息,实则在不断打扰、分散人的注意力,让人更难以深入思考、保持专注力。“大脑用进废退,当人越来越习惯被动接收信息,不善主动思考,长此以往,就等于在给自己埋雷。”
上海财经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曹东勃同样认为,这个热点事件的发酵,折射出我们这个时代的注意力危机。“在数字技术、移动互联条件加持下,人们固然能够把以往很难开发的‘边角料’、碎片化的时间加以利用,但它也可能过度蚕食了那些我们本应该‘整块’使用的学习时间。”
对于学生群体中越来越多的“低头族”,学校该怎么办?特别是,区别于中小学对手机等电子设备有严格的管理规定,多数高校只能依赖学生自律,在引导“低头族”方面又有哪些实招?
实际上,不少高校近年来正尝试在课堂禁用电子产品,为大学生的注意力“纠偏”。比如,今年4月,曲阜师范大学管理学院曾发布《关于课堂禁止使用手机、平板、电脑等电子产品的规定》,禁止学生在管理学院的课堂上使用电子产品,否则任课老师有权制止并当场收缴,交给辅导员统一保管。此事一经媒体报道,也迅速引发一波讨论。
记者简单梳理发现,在课堂禁用电子产品的高校并非只有曲阜师范大学。据公开信息,包括长沙理工大学、长春大学等多所大学,都要求课堂上不玩手机等电子设备。在网络上,各方对这些措施同样褒贬不一。
“两利相权从其重,两害相权从其轻。”在徐飞看来,随着人工智能时代到来,包括上海财经大学在内的高校正进行数字化校园建设。如果在校内绝对禁止电子设备,并不适用于当下教学的整体生态。
曹东勃同样认为,在今天的大学课堂上,学生与教师通过智能化手段实时互动、及时反馈教学效果的情形很常见。要知道,触屏一代的大学生已经习惯了线上的学习方式。“这代人看起来很内向,是‘低头族’,但不等于他们不爱思考。据我了解,不少学生关注社会问题并且思考得很有深度。要让他们‘抬头’,教学方式必须与时俱进。”
“如今,知识传播的方式、大学生的学习习惯都在变化,当注意力变成稀缺资源后,能否让学生聚焦变成检验高校老师等知识传授者的一把重要标尺。”浙江大学传媒与国际文化学院研究员肖剑也谈到,未来的高校课堂应做到普及性与个性化的有机结合,所谓“普及性”即保证传授的知识是必要的、有用的,而“个性化”则对高校教师提出了更高要求,不能只传授“网上也查得到”的知识。简言之,课堂上必须要传授最前沿的知识,给学生以“刺激感”,给教学以“生命力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