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2年10月2日,习给山东省地矿局第六地质大队全体地质工作者回信,对他们弘扬优良传统、做好矿产勘查工作提出殷切期望,勉励他们奋力书写“英雄地质队”新篇章。
背起行囊走天下,踏遍群山始见金。本报记者奔赴山东威海,走近第六地质大队,记录队员们跋山涉水、风餐露宿、攻坚克难的勘查故事和为国寻矿的非凡历程,感受爱国奉献、开拓创新、艰苦奋斗的优良传统……
山东省地矿局第六地质大队(以下简称“六队”)原副总工程师、86岁的李士先老人打开抽屉,拿出一份2022年10月5日的人民日报,一个字一个字地品读着,“的回信,我读了一遍又一遍,心情十分激动,更是深受鼓舞……”李士先说。
自1958年成立以来,完成钻探进尺500多万米,相当于600多座珠穆朗玛峰的高度;累计探明黄金资源量2810余吨,成为全国找金最多的地质队;1992年,被国务院授予“功勋卓著无私奉献的英雄地质队”荣誉称号……合上报纸,李士先讲起了六队的光荣历程。
山东胶东招远,素有“金城天府”之誉,当地流传一首民谣:“金骡走,磨子转,磨下全是金豆豆。”传说想得到“金豆豆”不容易,得先打开山之门。1958年,一支94人组成的勘查队挺进招远,迈出为国寻金第一步。这支队伍,便是六队的前身。
1960年,李士先从山东大学地质系毕业,被分配至六队,正赶上“找矿大会战”。白天队员们寻线索、打平巷、掘浅井,夜里铺干草、打地铺、做方案。李士先暗下决心:一定要为国家挖出几颗“金豆豆”!
建队初期,六队队员只是在含金石英脉型金矿里打转。“当时,受国外专家‘大断裂带只导矿不储矿’论断影响,我们把大断裂带视为找矿禁区,从未‘越雷池一步’。”李士先说。
有没有其他类型的大型金矿床存在呢?渤海之滨,莱州湾畔,有一座三面环水的小岛——三山岛。踏着一尺厚雪,顶着刺骨寒风,六队队员奔赴三山岛;经采样化验,发现这里存在一个新类型金矿——破碎带蚀变岩型金矿。
这是一个重大发现!“为了这个发现,六队队员奋勇拼搏,甚至有队员献出了宝贵的生命。”李士先说。
1966年,张裕之被任命为三山岛区域普查技术负责人,那时他肺部刚做了大手术。每天早上,他蹚着水上岛选点、采样,黄昏时背着矿石返回……单位领导怕他身体顶不住,要调他回机关,但张裕之选择了坚守:“国家让我们找金,人不在野外怎么找?”生命的最后时刻,他穿上登山鞋,在病房里走来走去,直到再也没有站起来。
在普查勘探的基础上,张裕之主持编写的矿区勘查报告通过评审,中国第一个特大型蚀变岩型金矿找到了!“这个发现打破了传统找矿模式。”李士先说,“很快,我们在另一个断裂带中段,发现了特大型的焦家金矿;顺藤摸瓜,又摸到了新城金矿、马塘金矿、东季金矿。”
寻到矿仅是第一步。队员们觉得分析总结新类型金矿理论、指导金矿勘查才是迫在眉睫的任务。1971年,队里成立了地质综合研究组,由李士先负责。1976年的一天,一座农家小院内,李士先与组员凑在一起商议起来……
“金矿找到了,得先起个名。”李士先说。“国外有卡林型金矿、兰德式,我们为什么不能叫焦家式?”“必须把‘破碎带’冠上,这是主要特征……”
大家你一言我一语,最终确定了矿名。1977年,全国第二次金矿地质会议上,“焦家式破碎带蚀变岩型金矿”被正式命名确立。1985年,六队的项目成果《焦家式新类型金矿的发现及其突出的找矿效果》,荣获首届国家科学技术进步奖特等奖。
金矿勘查史上,“五朵金花”闻名遐迩。此“金花”非女子,而是货线年,六队第十二任队长王其鸿上任。平时沉默寡言的王其鸿在临行前,憋出几句话:“感谢局党委给我这副担子,如果有架梯子搭到天上,我就能带着这支队伍摘星揽月!”
“狠话”放出去了,难题却摆在眼前!以前找矿都在地表下500米以内,如今地表矿和浅部矿基本都开发完了,下一步该何去何从?向着地球深部找矿,这是唯一出路!
在省地矿局支持下,以王其鸿为总指挥的会战指挥部成立了,并选调技术骨干组成项目组。2005年正月,满天飞雪,“寺庄会战”的战鼓咚咚擂响,六队整装待发,向着地下千米进发。有人质疑,说此地“矿体薄、品位低、规模小、埋藏深”,不可能形成大矿。王其鸿坚持说:“必须要突破!”
项目技术负责人姜洪利把自己关在指挥部,图纸反复看,探采资料来回翻,分析深部构造变化。经过反复推敲,他改进施工方案,在最可能的见矿部位,打2个钻孔试探性开钻。
一个孔,一打就是2个月、上千米。第一钻,如愿以偿打到了金;第二钻又见好矿,品位、厚度出人意料。最终,施工钻孔52个,进尺4万多米,探明寺庄金矿资源量51.83吨,潜在经济价值80多亿元。第一朵“金花”在寺庄诞生,这是国内第一个深部特大型金矿。
寺庄北面的焦家深部会不会也有奇迹?王其鸿决定试试。有了寺庄经验,辅以技术方案,焦家深部勘查开头就“惊喜不断”,但在钻探到第四孔时,担心的事发生了:没打着矿。
指挥部上上下下愣住了……王其鸿召集技术人员开会,组织讨论,地质、物化探测量各种技术手段齐上阵。大家做出大胆猜测:这朵埋在深部的“金花”,可能是哑铃形的。
果不其然,当钻孔进行到第八钻的时候,终于在千米深处找到了“哑铃把儿”。当预期见矿位置的岩芯取上来的那一刻,年轻的队员鲍中义冲上前,激动地拂去岩石上的尘土:明金闪闪发光!
化验结果令所有人欢呼雀跃:最高金品位110.04克/吨。焦家深部探矿中,六队最终探明金矿资源量105吨,潜在经济价值200多亿元。随后,朱郭李家、纱岭、前陈等“三朵金花”次第绽放……
“地三代”范家盟,童年时便跟着姥爷、舅舅奔走山间,摆弄罗盘,挥舞铁锤,小家盟常想:“啥时候我也能发现宝藏?”大学毕业后,范家盟加入六队。憧憬是美好的,可真踏上寻金路,他打起了“退堂鼓”……
2012年,范家盟被派往新疆勘查。跋涉3000余公里,抵达罗布泊镇中转站。“那天,气温零下20多摄氏度,我们在‘地窝子’里熬了一晚。”范家盟说,那夜,看着漏沙的房顶、凹凸不平的地面、堆满杂物的地铺,他彻夜未眠……
第二天抵达项目驻地,范家盟站在戈壁滩上,耳旁风声呼呼,远望漫天沙尘袭来,没有一丝绿意,几间空荡荡的铁皮房在风中颤抖!范家盟情绪非常低落:“想撂挑子!”
有一次,母亲给他打电话,心疼地说:“要不你跟队里说,回山东出野外吧。”没想到,电话那头传来姥爷的呵斥声:“你以为搞地质是去游玩吗?这点苦都吃不了,就别来六队!”母亲没敢再言语,安慰几句后便挂断了电话……
“当初就是冲着‘英雄地质队’来的,这时退缩岂不成了笑话?”范家盟静下心来,想起姥爷的话:“选择地质,就是选择了与艰苦为伴、四海为家;选择六队就是选择了责任。”范家盟留下了,10个月后他们完成了罗布泊的勘查项目。
为铺就青年科技人才成才之路,六队建立了4个省部级创新平台、6支高层次科技人才创新队伍。水旺庄矿区勘查会战中,队里成立青年地质项目组,范家盟勇挑大梁,成了负责人。针对破碎带岩芯取样容易使钻头损坏的问题,他们团队发明和引进了“防弯钻具”“减阻内管”“水力割刀”等创新技术。
即便用了新技术,工期依然紧迫。他们每天对比工程进度,找问题想对策。有一天下起大暴雨,办公室停电,只能用蜡烛照明;烛光跳跃,照映着几个年轻人的脸庞,等把当天工程量统计完成时,雨歇天晴,繁星满天。吃着方便面,望着星空,范家盟喃喃自语:“我想念妈妈蒸的热气腾腾的大馒头了。”
经过勘查,水旺庄矿区累计探获金矿资源量186吨,是招平断裂带迄今探获的最大金矿床;招平断裂带因此成为我国第三条千吨级控矿断裂带。
近年来,六队勇担国家赋予的使命,助力“一带一路”沿线国家实现找矿突破。又要出发了!临行前张朋的妻子总觉得东西带得不够,早早替他买了新鞋、袜子和水杯,“下周去苏丹,再见面就得半年后了。”张朋说。
2012年,张朋跟随队伍前往塔吉克斯坦。矿区地处海拔近4000米的帕米尔高原,首要的困难就是克服高原反应。氧气稀薄,张朋总是心慌气短,鼻血断断续续地流,嘴唇裂开了口子……
高原气温低,每年10月,大雪封山,吃水都成了难题,只能砸冰块用炉子化水。高原上做饭,馒头蒸不熟,咬一口黏糊糊,吃个包子就算过年。“拿着铁锤四处敲,采一堆样品背回来,鞋子裤子磨破了洞,只能自己缝补。”张朋回忆。
孤独最难耐。“荒无人烟的地方,听到狼叫都是惊喜!”张朋说,他怕家人担心,对妻子说自己的工作就像游山玩水,是给地球“把脉”。妻子抱怨说:“出国‘把个脉’,咋要这么久?”张朋说,“这是国家大事,要尽心竭力。”最终,团队通过岩芯对比,探索出缓倾斜矿体找矿思路,提前完成任务。
2021年,张朋成为苏丹项目部负责人。慢慢地,妻子明白了:丈夫的工作是跋山涉水,绝非游山玩水。“只有国家富强,六队这个大家稳固,我们的小家才幸福。”妻子说。
“在六队,每个人都是好样的。”六队大队长丁正江说,“未来路漫漫,我们要弘扬‘英雄地质队’优良传统,力争为国再探大金矿。”
珠穆朗玛峰,海拔8000多米,于许多人而言,这是难以企及的高度。采访时,一组数字令人震撼:“自1958年成立以来,六队累计查明黄金资源量2810余吨,完成钻探进尺500多万米,相当于钻透了600多座珠穆朗玛峰!”
这组数字,是六队队员用鲜血和汗水换来的成果。新中国成立初期,老一辈勘查者踏上寻金路……为了祖国事业,他们顾不上家人,付出宝贵的青春,甚至有人献出了生命。
栉风沐雨六十余载,六队第一代勘查者中有的已经故去,可信念如磐、潜心找矿、赤诚报国的精神仍在传承;他们怀着满腔热血,背起行装,翻山越岭,沿着前辈的足迹砥砺前行……
采访中,一位老同志的话让记者印象深刻:“金无足赤,而赤子之心是足赤的。”精诚所至,金石为开。寻金路漫漫,愿六队继往开来,秉承地质报国之心,在新一轮找矿突破行动中多找矿、找大矿、找好矿,奋力书写“英雄地质队”新篇章!